一直听说土耳其里拉是一个表现较差的山寨, Ticker是TL, 特点是社区死忠粉信仰强, 但是搞了一系列通胀的镰刀机制. 之前只路过过机场, 这两天实际交互了一下.

机场落地, 先找了一个OTC换外汇亭子, 用50新币换了750里拉以备要用现金的少数情况 (至少我以为是少数情况!). Swapped 50 SGD for 750 TL. 顺便一提, 我换了几个国家的手机号都从来没收到过伊斯坦布尔IST机场WiFi的短信验证码. 如果一定想连WiFi, 只能找路人借当地手机号. 这样的症状我已经十年了, 不知道别人如何.

上了离开机场的出租车, 司机兴致勃勃地跟我用Google Translate开始商议价钱, 看怎么宰外国人合适: “你是付欧元还是美元! 50欧元, 到你的酒店, 不贵! 亚洲兄弟, 大气, 见到你真高兴!”

我咧嘴笑了, “你要是不能刷卡, 那我身上就只有里拉. 不行我就换辆车了.”

司机如丧考妣, 说 “不能刷卡. 里拉, 1500里拉, 给你打个折.”

“一共就750里拉, 多一块没有了, 要不我下车.”

“750750, 750就750.” 失望的司机用一脚油门结束了对话.

在路上, 我的司机师傅还和后车产生了一点小摩擦. 由于他占着快车道, 后车嫌他不够快贴上来鸣笛, 我的司机毫不怕事, 还又刹了一脚车, 然后和后车对骂了几个回合才加速走人.

到了酒店, 可能因为路上骂痛快了, 也有可能其实750里拉仍然是外国人专享价所以他还是赚了, 司机师傅重新快乐起来. 他用Google Translate跟我道别: “拜拜, God bless you!”

你们那个God, 反正我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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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互完了出租车, 接下来尝试吃饭. 来到一个开门的饭馆, 问能不能刷卡, 更确切地说, 是Google Pay里面的卡. “当然行, 亚洲兄弟! 我们这高端雅筵轻奢怀石, 少说也是个黑珍珠水平吧! 刷卡, 小意思.”

然后我开始试. 首先是那几张新加坡银行的卡, 然后不出意料地不行. 新加坡银行在我这里不行, 有源远流长的历史, 上次因为卡被Uber香港decline而在香港街头站了几个小时还记忆犹新. 不行就不行, 我懒得跟他们置气了. 我相信一定有很多朋友用新加坡银行发的卡支付全世界, 畅通无阻, 挥洒自如. 这也很正常 - 在有些人那里行, 在有些人那里不行; 有时候行, 有时候不行; 银行和男生不都是这样么.

然后我开始试Revolut. Revolut是一家由一个俄罗斯人和一个乌克兰人在伦敦创办的互联网银行, 在欧洲之前是经常好用的. 试了一下, 结果这次它也不行.

这咋整, 我跟餐厅经理大眼瞪小眼. 还好菜还没下单, 也没下锅. 一时间我们卡住了. 最后, 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情况下, 我说, 这顿饭未必吃得成了. 但是你冰柜里这一瓶Aryan酸奶, 我已经随手拿了, 喝了. 我把这个酸奶想办法付了吧. 要不然我还得留下刷盘子.

然后我就单独刷一个酸奶. 然后就支付成功了.

然后再试试付剩下的菜. 然后就支付成功了.

? 那咱就吃吧.

在等上菜的时间里, 我注意到几件事:

1. 刷掉酸奶之后, 剩下的待支付金额刚好是少于1000里拉, 并且支付成功了. 包含酸奶的时候, 超过1000里拉, 并且支付失败了. 看来在中心化系统一千条层峦叠嶂的风控规则里, 不知道怎么定下来我单次消费限额就是一个1000里拉, 适合我这样的小朋友合理分配使用零花钱, 超过了就要拒付, 真是谢谢你呵护我的金融安全! 有图为证:

1. 这里信用卡用的汇率是: 50 SGD = 992 TL, 和之前机场OTC 用50 SGD = 750 TL 的差距已经有点大了 (机场OTC宣传写着no commission, 所以是纯汇率差). 这山寨币滑点就是大呀.

2. 既然Revolut能用, 那就给它充点钱. Revolut从新加坡银行账号充值, 用的渠道是eGIRO, GIRO (General Interbank Recurring Order) 是一个只有新加坡本地银行自己玩的支付协议. 这么看, 做支付要接无数国家千奇百怪的协议, 比接不同公链还更麻烦一些.

3. 等上菜的这会又见证了一起伊斯坦布尔街头路怒现场 (可惜没录到). 这次更凶一些, 毕竟不在高速上, 更方便. 双方靠边停车, 一通对骂, 骂了一会才走. 要知道, 牛市才是多空交锋, 暴涨暴跌, 骂声不断; 熊市都是波澜不惊, 一潭死水. 赞美蓬勃的生命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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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交互, 再打一辆车回机场. 这次的司机胸有成竹地对我说 (不是通过Google Translate): “My car, credit card OK”. 上次遇到的是路怒司机, 这位我们姑且称为双语司机.

OK, 双语司机把我送到了机场, 我们来刷卡. 普通的卡刷了, 不行; Revolut也刷了, 也不行. 这又咋办?

• 我展示了Revolut的消费历史, “刚刚还行呢, 在人家黑珍珠那里就行, 刷了992里拉”.
• 总额是600里拉, 按说也没到1000, 没超过我刚才摸索出来的零花钱限额呀.
• 要不要去ATM取钱? 但是一般ATM能海外取钱成功的概率还比支付成功更低, 而且经常吞卡 (亲爱的客户, 我们真风控真安全! 持续呵护你的金融安全).
• 自己全身翻遍, 又找出一些其他法币现金. 于是就商量能不能让我先进机场, 我再去一趟OTC换汇亭子换钱, 换完回来给它付. 但是这个句子有点复杂, 双语司机有点听不懂了, 不愿意放人. 而且, 我算了算, 我身上的法币可能价值刚好600里拉. 在不知道这些 exotic pair 会是什么汇率的情况下, 万一最后换到了500里拉, 岂不尴尬至极. 到时候从欠司机600里拉, 千辛万苦变成了欠司机100里拉. 问题解决了一点, 又跟没解决一样.

最后, 我迟疑地嘟囔道 “U..USDT?”

”..?” 司机摆手.

“Binance?”

”..? No no” 司机表示听不懂.

Binance TR和其他大所, 在土耳其的量都非常惊人. 据说有一个用例是每次发了里拉工资就及时把里拉换成USDT. 可能并不普及, 还没普及到司机这里.

最后的最后, 我们的双语司机找到了旁边更有经验的大哥司机打听. 大哥司机听了, 哈哈一拍大腿 “不知道了吧! 你不知道我教给你, 你问大哥算是问对人了. 这事吧, 一般人我不告诉, 难者不会, 会者不难; 学而不思则罔, 思而不学则殆, 学而思好未来最近股价还挺平稳; 主要是掌握正确的方法, 再加上个人的努力和练习…”

“你把600, 拆成3个200, 一个一个付.”

双语司机照做, 就付成功了.

…

财货两清, 我被放进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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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整个交互就完成了. 没有空投预期, 不建议效仿了!

就像用信用卡签好字然后还要挠头算小费的北美人民不明白, 信用卡机制这么完美,有什么好改变; 用支付宝微信支付的人民也不明白微信转账这么方便这么完美, 为什么还有人有需求用Tron转U. 在2001年到2002年的经济危机中, 阿根廷推行了著名的Corralito限制, 每人每周只能从银行最多取250比索. 按理说你自己银行账户里的钱你应该能随意支配. 而真相是, 你的钱只是数据库里一个双浮点或者长整型.

人民在铁拳没到自己头上的时候, 还具备的一个倾向是相信自己是绝大部分, 代表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和使用场景, 而事多的以及倒霉的是一小撮. 围绕数据库里那个长整型发生的冻卡, 取现限制, 消费限额, 转账问询, 人民觉得这都是精准打击违法犯罪份子. 直到有一天, 人民被迫成为了用卢布的人民, 用里拉的人民, 用比索的人民, 用玻利瓦尔的人民; 被外汇管制的人民, 所有人民. 此时, 现行最广泛 / 最平滑 / 最复杂的一种剥削形式 - 金融剥削, 才对他们徐徐展现古神般巨大的身影和淡漠的力量.

同一时间, 在IST机场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BtcTurk的广告.

God speed. 上帝保佑金融剥削之下, 日子尚过得去的人民.